唐棣

「博君一肖」画

关于勇敢，关于等待

***

“我吗？我下笔之前经常是没有去想要画什么的，可能只是因为某个瞬间触动到了我，才会在画纸上涂一笔。

“剩下来的，思绪走到哪就画到哪。

“转瞬即逝，电光火石，就是在这个过程里被留下来的。”

01

肖战直到坐上飞机才摘下口罩，因为疲惫而眼睛酸涩，他下意识去口袋里摸眼药水，摸了个空，一愣，才想起来身上穿的是王一博的外套。

王一博。

肖战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他一想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要经历这样的拉扯，当你想抽身时对方还是紧紧不放。或许他这个问题本就存在矛盾，若是狠心要走，又怎么会去在意那人挽留的力度。能被挽留住的人，从来都不是真正想离开的人。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想起昨晚他从电梯里出来，却被等在家门外的王一博吓了一跳。

楼层的感应灯坏了，只剩下从电梯里漏出来的光，微弱的亮虚虚勾勒出王一博的轮廓。

他在看他。

王一博瞳孔反射的光芒亮得他心一慌，只好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他有些无措，对视之后就站在原地没动。王一博也不出声，静默间，电梯门缓缓合上，楼层重新陷入黑暗。

电梯闭合时“嘭”一声，肖战突然想起来，小朋友怕黑。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身上搜钥匙要去开门。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王一博终于开口了。

肖战手一滑，钥匙差点掉下去。

他回了回神，握紧那一串金属片，努力的装作自然：“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手机。”

他说过自己碰见不想回答的问题会把它避过去，可他模糊概念的方式未免太拙劣。

——这哪是“刚刚”的事，自从最近一次的天天向上录制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联系过。

他是指自己单方面的装聋作哑。

王一博知道肖战在打擦边球，眼睛就死死盯着他，赌气的信号输出满格。

肖战没看他，自顾自打开门，伸手把墙壁上的开关按下，世界终于亮堂起来。

他松了口气。

02

飞机起飞了。

起飞过程有些颠簸，不过肖战很享受这样的摇晃。被不可控的力量拉离座位，但最终还是会被重力扯回来。

最后他安安稳稳的靠在椅背上，盯着舷窗外的云层发呆，没去想其他事，脑子完全放空。因为太累，他没过几分钟还是睡着了。

落地时是助理叫醒他的，从北京到厦门本来就不远，飞机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就是两地气温差异比较大，他下飞机不过走了两步路就出了身薄汗，脱了外套抱在手里。

上慢游旅行家这个节目是他自己的主意，无外乎就是想借此放松一下，顺便也能来亲身感受一直存活在他想象中的厦门是什么样子的。

很巧的是，今天是7月27日，离陈情令开播刚好过去一个月。

节目录制的内容比他想象的丰富和饱满很多，不是肤浅的表面功夫，找个角度逢场作戏就完。导演让他伸出他属于艺术生的灵敏触角，真正用心的去感受。

要知道，当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像品茗一样去品味生活并将那些观感表露出来的时候，总会泄出一些，隐秘而曲折的心思。这有如无声呐喊，有如那只名为爱丽丝的鲸，只有你们频率相同才能引起共鸣，读懂那些若有若无的信号。

后来导演还给了他一个小相机，只拍下他自己喜欢的瞬间。他很喜欢这个能握在手里的小物件，他用它拍树叶，拍海浪，拍金鱼，拍水面掠过的海鸥，拍无法捕捉的风。

夏天的风。

03

旅程的第一站是八市，厦门最大的海鲜市场。

这其中穿梭的都是不问八卦的普通市民，他们每天关心的只有海鲜价格的起伏，老板称的肉是否缺斤少两，根本没人认识肖战这个“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擦肩而过，权当路人。

他享受这样的感觉。

导演更是特立独行，大掌一挥让其他工作人员都下了班，自己就抱着台单反，远远的跟在肖战后面。

导演告诉他，不要表演，把我当做在拍照留念的游客，把自己当做无意入框的路人就好。

八市很热闹，不是那种人声鼎沸式的嘈杂，而是在摩肩擦踵之际能让你真真切切触碰到市井人生的烟火气，这样的热闹不会勾起人心底的烦躁，反而会把躁动的俗念抚平，只剩下贴近灵魂的平静。

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呢？

没有口罩，没有鸭舌帽，没有保镖，没有助理，没有频起的闪光灯——只有他，只有简简单单一个肖战。

明明他就是从一个平凡人成长到现在的样子，怎么一回顾起来，竟发现从前的生活恍如隔世。明星这个职业有他想要的鲜花掌声和瞩目，但的确高于生活太多了，他弯腰伸手碰不到地面，还得被流言蜚语吹的东倒西歪。

可谁让他喜欢呢，喜欢去演绎不同的人生，喜欢将台词念出来时的奇异感受，喜欢拼命琢磨演技之后导演给予的肯定。

演员很好，要得到这样的好，必然要付出一些同样好的东西。道理他懂的透彻。

所以能有这样重新回归生活的机会他很珍惜，结束了也会稍稍怀念以示不舍，但终究他还是得做回他的明星。

他当不了平凡人，那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潮湿的石板，闷热的空气，龙虾突然弓起身子溅起的水花，玻璃表面结了一层油污的灯泡。

他什么都拍，什么都喜欢。

后来他站在一家店的台阶上，从取景框里看四周的行人，像隔了层淡黄的薄纸在看戏。

他又没来由的失落起来。

也该带王一博来看看的。

看看平凡的人间，看看平凡的他。

04

具有年代感的物件摆在面前，就好像在向你安静而缓慢的叙述陈年旧梦。

旧物馆里物件的摆放没有什么章法，有些看起来甚至格格不入，烟盒旁边是收音机，梳妆台上是档案袋，满是缺口的菜刀放在花篮里……

他常常会对这样的地方着迷，它们神秘而奇特，你对此一无所知，发现任何一点细节都像是挖掘出来的某些晦涩往事。可惜无法确认真假，岁月在事物上留下的只有痕迹，而不是记忆。

旧物馆的角落有一架钢琴，古老的连白键都发黄了，琴盖背面的YAMAHA浮雕也生了锈。

而琴凳上有两颗粽子。

粽子。

在2018年6月18日，端午节，王一博也送了他两颗粽子。

那天晚上，王一博带他去吃了心心念念的日料。吃完后，又在群里看到杨夏姐组织几个主演一起去KTV，说是过节要好好庆祝一下。他们俩到包间的时候气氛正热，一群人握着话筒嗷得惊天动地，看到他们来了立刻又推着他们唱。

最后的结果是，一群人喝的倒在沙发上发酒疯，清醒的只剩下肖战王一博这两个吃饱了喝不下酒的人。

肖战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球发呆，斑斓的光折射进眼里，王一博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说：战哥，我给你唱首歌。

肖战愣了，什么歌？

王一博没回应，走到点歌台戳了几下，前方的屏幕就告诉了他答案。

——《小宇》

他听过这首歌，张震岳的版本带着欢快，洒脱而通透。可这个版本却是沉下去的。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

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肖战，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消了声，没唱下去。

肖战觉得奇怪，看向屏幕里的歌词——

如果你还是没法相信/真的没关系/我会安静的离去

啧，狗崽崽还真是迷信。

他有点想笑，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笑了王老师可能会立刻翻脸。

当时肖战突然就想着，这只骄傲不可一世的小狮子，好像真的在他这受了不少委屈。

26岁的肖战习惯于伪装自己的情绪，借玩笑掩饰心动，强颜欢笑避免被人窥见落寞，连吃醋都吃的不动声色，好像被发现一丁点马脚就输了什么似的。

可是他跟小狮子计较什么输赢呢？

伴奏依旧在回响的包间，他起身，向王一博走去。他撇开王一博手里握着的话筒，倾身吻住了他。

那时候的他们是真的好，整天整天的黏在一起，互相挤着坐一条板凳玩手机，借着拍戏的幌子窝在那人怀里玩他的袖子，吃他剥的莲子，聊着聊着天又似嗔似怒的打他一拳……

肖战没有哪一次恋爱能与这一次的热情相匹，他张扬着狂喜着享受着，同时又如凌迟般等待最后一天的到来。他笑的那么开心，爱的那么热烈，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好时光都是从世俗的眼皮底下偷来的。

旁人也许会不解，也许觉得莫名其妙——

可他就是不相信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杀青之后，他一声不响的疏远王一博，自私而一意孤行的要把各自抽离出对方的生活，一逃再逃，直逃到了日本。

那段时间王一博接下了《昨日青空》的配音，肖战看了宣传片，青春而清新的画风，直到歌曲接近结尾时，背景突然变成了黑色，他在屏幕里看见自己呆滞的脸，看见画面缓缓出现三行字：

——你在哪里

——现在还好吗

——我想你

“我想你。”

你经历过那种，天崩地裂般的哭泣吗？就是那些被自己死死压在最深处的悲伤、不甘、苦痛、挣扎终于触底反弹，凌迟的最后一刀终于插进心口，汹涌的悲情夹杂着鲜血喷涌出来，咆哮着淹没麻木的躯壳。

他不知道原来眼睛能哭的这样肿，肿到只要是清醒的时刻酸涩的疼就密密麻麻沿着神经蔓延至全身。更不知道，原来他这样难过，原来情到深处，只有分离才能让你发觉。

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呢？又为什么会放弃一个人呢？

他觉得很奇怪，喜欢一个人找不到缘由，放弃一个人却有着千万个理由。

第521条微博，第18条微博故事，不是表白，不是纪念，是埋葬。

10月5日，他的生日。

他在演唱会上唱《满足》，阔大的舞台上，一盏落地灯，一把沙发椅，他窝在柔软的椅背上，用他擅长的，温柔的嗓音唱完这首歌。

他看见台下黑压压一群人，粉丝们举着红色的灯牌，他感谢她们，却也是在下一个转眼就忘掉了她们原本就模糊的面容。还有，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红色。只不过是艺人总要有一个应援色，只不过他刚好喜欢红色胜过其他颜色一点点。

一曲终了，她们齐声祝福他，说爱他。他在这样的时刻应景的掉下泪来。

他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儿。

他的确足够幸运，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现在，几千人的淘汰赛他留了下来，16进9的出道机会他争取到，只有唯一名额的《满足》的演唱机会也属于他……

除了，在这个所有人都祝他“生日快乐”的一天，他一点也不快乐。

他开始责怪自己。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肖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演唱会结束后，王一博也来了，带着小王子的蛋糕来找他，离开时却是不欢而散。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包间，肖战正式提出分手，王一博走之前对他说：“肖战，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相信我。”

是啊，不相信。

同性的痛，不就在于不相信能和对方有以后。

05

拍完旧物馆，导演带着他去了猫咖。大概是肖战天生有一种亲和力，猫咪们都爱粘着他，争先恐后的往他怀里爬。他抱起一只肉肉的黑猫，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黑猫一副很舒服的样子，眯起眼睛冲他撒娇。

他想起了自家的小猫咪，他很久没见过它了。

——我有养一只猫

——叫，坚果

——是一只短腿猫

——是一个……姑娘

他放下小黑猫，站起来。

这些小猫都很乖，但是现在他想他的坚果了。

很想很想。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庭院茂盛的树叶，暖黄的阳光随意的照射在树上、草间，很温暖的感觉。

……好像脚踝有点痒。

肖战低头一看，一只花猫从窗帘后面钻出来，经过他时尾巴正扫在了他的脚踝。

原来这里还有一只。

肖战蹲下来，想要去摸它，没想到这只花猫很敏锐，还没碰到它，就扭头对着他龇牙，好像在说，怕了吧？

可惜肖战对付这种表面凶狠的小家伙十分有经验，这类人呢，喜欢把不好接近的外表展露在人前，其实你稍微逗逗他，让他看见你的善意，他就乖乖放下爪子了。

肖战再次伸出手去摸花猫，花猫抬爪想抓他，被他眼疾手快的握住了。

阴谋得逞，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摇摇手里毛茸茸的爪子，歪头柔声说：“hi。”

花猫愣了，三瓣嘴又小又可爱，剔透的眼球转了一圈，继续盯着他。

接着，它抬起另一只爪子，轻轻地，搭在了肖战握住它的那只手上。

他看见花猫张开三瓣嘴，对他“喵”一声，软软的甜到人心里。

肖战将花猫抱起来，手掌在它柔软的猫毛上抚摸，这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王一博的头发。

他很喜欢玩王一博的头发，这人简直就是秃头大军的公敌，头发又细又多，手指插进去像陷进一朵蓬松的云里，手掌是头皮传来的热度，指间又是发丝的凉。

幸福指数堪比商场抓米。

每到这个时候，王一博都会一脸无语的盯着他，然后趁他松手之际把人搂进怀里亲。

美名其曰，等价交换。

……无耻。

肖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鼻子蹭了蹭花猫，小声的说：“王一博，无耻。”

06

当导演跟他说要他学骑自行车的时候，肖战是拒绝的。他小时候对自行车有过一小段执迷期，可山城重庆就是自行车的克星，自从六岁那年在班花面前骑车摔了个狗啃泥，他就对自行车产生了阴影。

受伤倒是其次，这是面子问题。

时隔二十年再次坐上自行车，让他对自己的平衡力以及肢体协调的能力产生了深刻怀疑。一个明星，这时候叫他爱豆都行，掌控自行车方向艰难到失去表情管理，可见其不易。

幸而导演很耐心，先是在后面帮他扶着让他找到感觉，慢慢的，他能歪歪斜斜的开一段路。之后小摔了几次，总算能流畅的骑行了。

哦，对了，上天作证，他在看到自行车第一眼的时候真的没像cp粉那样敏感的想到了王一博——他是在后来环着海路骑行，看见路边一对手牵着手的情侣，才想到他的。

他想起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当时已经很晚了，两个人从KTV溜出来，跑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轧马路。

那时候，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得不行，大脑却还处在极度亢奋状态。他们漫无边际的聊所有事，他告诉王一博自己吃过几次醋在背后骂过他几次，王一博告诉他录101我跳女团舞你在后面偷笑的事我早知道了。

他们放肆的在街道的尽头拥吻。

他们不再避讳得紧牵到手都痛。

他看着路边那对恋人的眼睛，好像看见了陷入爱情的自己。

……怎么那时候就能不管不顾呢。

07

最后的地点是在导演的家，导演家处于厦门的老城区，低矮的楼层，绿意盎然的阳台，陈旧却鲜活。

他问，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导演说，去触碰生活。

瞧这话，多有B格。

导演丢给他一个录音杆，一个耳机，让他站在他家阳台上待一个小时。

——仔细聆听

所有声音都被放大，叶片摇晃的细碎声，楼上漏下的水滴在顶蓬上沉闷的响，使用多年的防盗门拉开时“吱呀”一下，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导演打火机打响时乍的一声“嚓”。

还有争吵，有鸟叫，有狗吠，有青菜倒入热锅里立刻响起来的“滋啦”声。肖战想起来，是快要吃晚饭了。

不知是楼下还是对面楼传来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在凶自己老公，她说：“急什么急，等你儿子回来再吃！”

等。

——等待这个词很迷人，让人充满无限期待

——如果我现在，你告诉我，有个人在等我

他离开北京的时候，王一博走上来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说：“外面冷，穿上。”

过了一会又说：“这件衣服昨天刚从衣柜里拿的，最近没穿过。”

肖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拉起箱子准备出门。

他们近半年几乎是零联系，直到陈情令开播，越来越多的双人活动，让两个人见面次数剧增。本来肖战以为王一博已经忘记他了，可是后来发现，只要一有他们俩的活动，王一博都跟离不开他似的黏在他旁边，甩都甩不脱。

还总是在采访里说一些暗示和诉苦的话，什么“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我也没觉得你多老”之类的。

他最受不了就是王一博的委屈战术，半年不见他对这人的抵抗力低到不敢看，只要王一博拿那种眼神看他一下，他就立马心软了。

所以他走的时候根本没让自己去看王一博一眼，换好鞋，打开门时，突然听到王一博说：

“战哥，我等你。”

——如果我现在，你告诉我，有个人在等我

——我会觉得很暖心

他从前认为，等待其实挺无望的。因为你不知道你等的那个人会不会来，会不会在你等待的时候就提前放弃了。

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

在耳朵被头戴式耳机的皮革包裹，听到风吹过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或许你用手贴在耳朵上擦过会听到类似的声音，可永远都模仿不出那种随性而不可捉摸的变化无穷。

原来风也是可以捕捉到的。

这一刻。

就是这一刻。

他发现，其实愿意等待，就是一种信任。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愿意等你，说明我相信你会回来。

原来如此。

阳台的门被推开，导演叼着根烟走过来把他的耳机摘下，问，感觉怎么样？

很好。

那就好，到此为止，节目录完了，结束了。

就结束了？

结束了，只要后期再录些旁白就行。

……导演，旁白的文案我自己写，行吗？

导演愣了一下，手指夹住烟从嘴里抽出来，挑眉问：“有想法了，是吧？”

肖战点头：“有很多。”

那就交给你，导演拍拍他的肩膀。

08

他要画画。

肖战在附近的文具店买齐了所有的工具，打了个车跑回酒店。

把画架架好，画纸贴上去，他又顿住了。

画什么好？

——我吗？我下笔之前经常是没有去想要画什么的，只是因为某个瞬间触动到了我，可能才会在画纸上涂一笔。

他的酒店对面就是海，宽阔的海面，直延伸到地平线。

那就画海吧。

他细致的调起了色，一笔一笔为空白的画纸填充色彩。

面前的大海接近黄昏，而他笔下的大海正在迎接日出。层层叠叠的晕染，远山、霞光、帆船、海鸥、贝壳……

他几乎停不下来了。这两天看过的所有东西都如纷飞的雪花一片片连绵的落到他掌心。

他又画了一个自己，脚边是短腿坚果，自行车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肖战向后退一步，欣赏起自己的劳动成果，构图，色彩，光影，都不错。

“……是不是还缺了什么？”

有个声音从他的心底升起。

我为什么要画这张画？

他想。

只是记录，还是回顾，亦或是憧憬？

28层的高楼风有点大，他的刘海有点长了，被风吹的扫到他眼睛，很痒。

他又想起去年在贵州拍摄的时候，因为小蚊虫遍地飞，他的眼睛也好几次都被那些小虫子祸害。

看到他在揉眼睛，王一博立刻凑过来问怎么了。

“刚刚虫子飞进去了，有点痒。”

“我给你吹吹，把它吹走。”

“没事，已经飞走了。”

“我要吹。”

“？我说了不用。”

“我要吹。”

“不吹。”

“要吹。”

“……”

“战哥。”

“……吹吹吹！给你吹行了吧？”

啧，现在一回想，真是毫无营养的对话。

——我觉得这一次厦门之行

——我能在里面找到我之后想要生活的影子

他洗干净笔刷，重新蘸了点颜料，画了一个在低头踩海浪的人。

他的小朋友就喜欢这样玩。

对不起啊王一博，最后才把你画上去。

嗯，对不起你的还有很多。

我以后慢慢补。

09

厦门的天阴了下去，肖战出门前看了眼低沉的云层，从箱子里把王一博给他的那件外套拿出来带上。

昨晚他写好了旁白的文案，今天去录音室录好，这次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抵达录音室时，导演已经到了，身边还坐着一位录音老师，肖战一一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进了录音棚。

他戴上耳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录制。

一字一句，其实这段旅程也跟着他的叙述被再次回顾。

喧闹的八市，沉默的旧物馆，骑行时看见的海潮，阳台上听到那一对夫妻的儿子回家……

到了最后一段，肖战停顿了一下，然后再缓缓开口。

“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想就是，有美食，有美景，还有一个你。”

导演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他取下耳机，冲导演笑了笑。

他很感激导演，不是他，他不可能会这么快想清楚那件其实最简单的事情。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我们就在一起。

这才叫谈恋爱。

预想以后计算结果的，叫投资。

而他肖战只想和王一博谈恋爱。

录音结束，肖战道完谢，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解锁微信点开置顶，他发过去几个字：

吃了吗？

他等着王一博的回复，甚至恶俗的幻想他可能会直男的回一句“要你管”。

就在肖战偷笑着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他一看屏幕，直接笑出了声。

不愧是你啊王一博，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他接通电话，王一博那边有点嘈杂，过了几秒又安静了，应该是他自己跑去了个没人的地。

“肖战。”

他喊他的名字。

肖战伸手去拿沙发上的外套，等待着王一博的下文。

却在柔软的布料中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像是有预感一般，肖战把手伸进外套的内袋，竟然摸出来一瓶眼药水。

一切早有铺垫。

原来早就有人将它放进了外套里。

原来王一博叫他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下文。

就仅仅是想叫叫他而已。

肖战把外套往肩上一披，手伸进袖筒，走出门去：

“我在。”

00

“对饮食男女来说，一日三餐就是生活。

“就像‘吃了吗’和‘我爱你’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

——肖战《慢游旅行家》

end.